时盈实在没力气动,草草裹了件披风就出门了。
林清浔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张轮椅,而且轮椅还会飞。
时盈感觉有那么点新奇。
一转眼,他们就到了主峰大殿。
跟上回林清浔和印天驰前后脚提亲的氛围截然不同。
肃穆、压抑。
这是时盈的第一感受。
大殿内,崔景坐在首位,叶婉琴就坐在他身边。
惩戒长老也全部到齐,他们对面还站着其他几位长老,双方正吵得不可开交。
章济就跪在大殿中央,垂着头,没什么反应。
谢明哲作为证人也在大殿,就是身份太低说不上话。
最先注意到时盈的,就是谢明哲。
“大师姐。”
所有人都看了过来。
向来不喜欢时盈的长老开口呵斥,“你来干什么!”
邱诚立刻怼回去,“时师侄是受害者,为什么不能来。”
“受了伤就躺着,乱跑什么,可别一不小心把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给霍霍完了。”
“姓鳖的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!”
时盈没劝架,坐着轮椅到崔景的下首处。
叶婉琴看着面色苍白的时盈,身躯单薄又脆弱,仿佛一戳就碎。
“盈盈,你怎么不在房中休息,来这里做什么。”
说着,叶婉琴瞪了眼林清浔。
林清浔摸摸鼻子,不敢说话。
惹不起,惹不起。
时盈拍了拍叶婉琴,看向崔景,“师父,我能看看证据吗?”
“自然可以。”崔景不可能拒绝时盈,让一旁的弟子把证据给时盈。
最上面放的是一份谢明哲的笔录。
笔录内容不多,但都是对那个黑衣人的关键信息。
再后面,就是顺着线索一步步查到一个妖族建立的杀手组织,名为极乐。
时盈当时看到黑衣人,想到的也是极乐。
看来她没有认错。
但是极乐应该不会轻易透露买主信息,师父想要从那里得到线索应该不简单……吧。
时盈心里想着,结果就听叶婉琴道,“这是极乐首领让下面的人给我们的,给的相当爽快。”
爽快地让他们怀疑这是假货。
时盈的想法跟他们一样。
下面的几张都是指向章济的线索,只是没有直接证据,无法定罪。
难怪大殿里吵成这个鬼样子,章济还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,这是准备咬死了不认。
有人想保章济,他们就是吵破了天也没用。
时盈把东西还给弟子,对崔景道,“师父,既然各位对章济的处置还有争议,这件事不如先放放。”
时盈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一直沉默的章济突然有了点反应,但只是身体颤动了一下。
崔景不明所以,但他并不希望这是时盈为了不让他为难做出的妥协,“盈盈,你这次可是差点就没命了,更有弟子因此丧命,此事为师绝不姑息。”
“没有让师尊放下的意思,只是弟子这里有点别的东西,”时盈笑着很早之前准备好的册子,“是关于章济做假账,中饱私囊的证据。”
章济猛地抬起头,眼底慌乱,“你血口喷人,胡说八道,我何时做过假账!”
“这个就要问你自己了,”时盈笑得漫不经心,“我只知道你做了。”
时盈把整理出来的账本递给叶婉琴。
“假的!那是时盈做出来诬陷我的!”章济大喊,甚至害怕到口无遮拦,“时盈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,但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,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!”
“林师弟,有点吵。”时盈轻声道。
林清浔闻言,上前给章济使了一道禁言术。
一时间,整个大殿都陷入沉默,只有叶婉琴翻动账本的声音。
账本很厚,每一页都写得相当详细。
叶婉琴翻了三分之一,随后让弟子去灵照阁把管事长老叫来,还有章济经手的账本。
时盈不着急,抿着茶静静等着。
玉麟宗门下对贪污受贿的处罚要看事情的严重程度,最轻的也要去戒律堂受罚并革职,同时还要公示。
时盈知道怎么做,才会让章济更痛苦。
章济此人,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身份。
章济的祖父原本只是前任宗主身边的侍从弟子,天赋普普通通,但知道怎么讨前任宗主欢心,于是,硬是靠熬资历把自己熬到了长老的位置。
但虽有长老之位,却无实权,只是崔景顾着过往情分,给对方一个体面罢了。
章济从小在玉麟宗长大,天赋不高,却因为有个长老爷爷,从小好高骛远,一心想成为亲传弟子。
然而,他努力了上百年,也只是个外门弟子。
后来,章济的爷爷给他找了职位,让他进灵照阁做事,这才勉强成了内门弟子。
章济对此极为不满。
再后来,无法修炼的时盈成了玉麟宗的大师姐,章济心态彻底崩了。
……
管事长老很快就带着几名弟子过来。
没多久,叶婉琴盖棺定论,“弟子章济,确有贪污之实,至于贪污具体数额,还需要些时间确认。”
后半句话是叶婉琴说的客套话,毕竟时盈拿出来的这本账册记录相当详细,就连具体金额都写在了最后,记录时间甚至追溯到了她来玉麟宗以前。
这可不是个小数目,这些灵石加起来,都能赶上林家的家底了。
但是看章济的模样,这些钱想必没有完全被他用掉,要么钱都被用在了其他地方,要么就是进了别人的口袋。
“师父,依我看不如先将章济关起来,让他把贪污灵石的去向交代出来,至于惩罚——”时盈的视线扫过大殿众人,那眼神令人脊背发凉,“不如看章济认错的程度,再做定夺。”
崔景沉吟片刻,“鼎长老意下如何?”
鼎长老,戒律堂大长老,出了名的公私分明,铁面无私。
同样,也是整个玉麟宗资历最深的。
“可。”
鼎长老点头,说明这件事难以有转圜余地。
原本还想保章济的长老顿时静音。
时盈见目的达到,也不再停留。
离开大殿时,正好看到门外跪着一位佝偻老者。
想来,这应该就是章济的好爷爷了。
时盈跟他对上视线,只见眼窝深邃的眸子射出浓烈的恨意。